郗颜泣不成声,摇头道:“不,不是他不是他……”
“我们先进去吧,外面雪太大了……”兰儿根本拖不动她
她瘫倒在越来越厚的雪地里,头发已经被染白了。她用冰冷的左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右手把佩剑掷在软抛抛的雪堆上:“雪真大……”
………………
一个时辰以后,郗颜坐在暖和的火坑旁,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兰儿和霜儿一个为自己沏茶,一个为自己熬药。
看向窗外的鹅毛大雪,刚才发生的事情仿佛还在眼前。
郗颜把佩剑上的血迹擦干净,放到墙角。她感到非常痛心。半年未见,自己却再无颜面对高将军。她永远记得高梓辰看自己的眼神,不管是在醉归楼相识之初,在仙乐楼畅饮洽谈,在半年前的送行宴,还是在刚刚的大风雪里。她明白,他对自己是一片毫无瑕疵的赤诚。
他一直一直都是这么无条件地爱着自己,不管自己爱不爱他,不管自己和谁在一起,不管自己身在何处。自己是酒客也好,花魁也好,美人也好,他再无奈,都会顺着自己。他总是一遍一遍地说,从一开始到今天,他一遍一遍地说,不管怎样,我永远爱你,我永远支持你……
有那么一瞬间,她被他眼中炽烈的光深深打动,她想把一切真相告诉他,她要告诉他,自己的身世和复仇,告诉他自己的确不是真心要留在宫中。她还要告诉他,不要为自己伤心,在这冷天就不要喝太多烈酒,不要和父亲对着干,别让高老伯伤心……
但是她不能。
从褚亦,到高梓辰。她用同样的决绝和无情让他们远离自己。不得不撒谎的人是最痛苦的。
她从未见过高梓辰像今天这样粗暴。即使曾经自己一次一次拒绝他,自己不愿意离开仙乐楼,自己亲口告诉他自己要和褚亦在一起,他也只是叹息自己,无语而去。
而今天,他粗暴地质问自己,他不相信自己的说辞,他不肯要自己的佩剑,他冲动得太过,把一切都置之度外,只为了救自己出皇宫……
她明白,他是爱自己的,一直都是。爱自己的人总是能看透自己的灵魂。
他知道自己对褚亦的残忍是有苦衷的,他知道自己是绝对不愿意待在宫中的,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改变主意……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也许自己现在走的路真的是错了。但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可惜的是,自己不得不伤害最亲近的人,逼他们远离自己。今日若不是自己以死相逼,高梓辰是绝不会罢休的。
可是坚强永远只是外壳,当高梓辰的身影消失在后院,也许再也不会出现的时候,她终于泪崩了。她知道一个人一生难遇几个知己,而自己,竟挥霍着最亲近的人的感情。她多想让他们人人快活,不再担心自己。但是这都是不可能的……
郗颜想到这些,不自觉地打开了桌旁的小酒瓶。那是厨房的嬷嬷酿制的腊八酒。她把酒盖打开,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唉,你干嘛呢?”兰儿走过去按住酒瓶,“小姐……你身上有伤决不能喝酒的。”
“这酒够烈。”郗颜已经喝了小半瓶,感觉心满意足,便没有和兰儿理论。
“唉……”兰儿还在絮絮叨叨。
郗颜心里迷迷糊糊的,感觉好受多了。当神经被麻痹后,她感觉不到刚才撕心裂肺的痛了,仿佛也想开了很多事情。也许眼前这些事情都没有什么。虽说最亲近的人都离自己而去,但是自己知道他们活的平安,不用替自己找麻烦,不会牵连到整个家族,这不就够了吗?
郗颜因伤痛和烈酒而红润的脸上露出惨淡的笑容……
第二天晚上,郗颜脖子上的伤疼痛减轻了。医师详密诊断,发现郗颜体内的毒素已经全部排尽,身体也痊愈了。
霜儿喜道:“真是太好了。”
医师走后,郗颜道:“可算是能侍寝了。兰儿,明日一大早,你就去向管事嬷嬷申请,把我的牌签给鸾怡宫送过去。”
“是!”兰儿笑容满面。
“只是郗美人脖子上的伤……不知皇上会不会发现?”霜儿担忧道。
“我有遮掩伤痕的药物,没事。”郗颜笑笑,“再说就算皇上问起,就说哪里磕碰了,很好遮掩的……今日的牌签翻了吗?还是皇后娘娘吗?”
“不是,按照规矩,只有大年初一必须是皇后娘娘侍寝,之后还是要翻牌的。”霜儿解释道,“今日是筱才人侍寝。”
“啊,好事。”郗颜舒心一笑,“过不了多久,筱才人就会变成了筱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