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痕眼见夜沧澜突然身躯一颤,夜澜刃落地,人向前倒下,出于本能接住了她,而后,她双手紧紧按住胸口,面色青白交错,下唇因强忍剧痛而咬出血来。这还不算,风之痕清晰地看到,她的脸上,手上,正以可怕的速度蔓延着黑色的可怖咒印。
尽管心中存有疑惑,风之痕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只是,他虽有心以运功护住她的心脉,但却惊异地发现,这种方法,不单没有效果,反而……连同自己的内力一并被吸收。
这是……怎么回事?
盯着那陌生中带有些许熟悉的魔纹咒印,风之痕能够判断出,这是出自魔界的某种术法,可具体为何,他对此并不专精,自是分辨不出。
但这人……罢了,人是在他这伤的,少不得要亲自走一趟腾龙殿了。
这样便敢杀我?笑话。
夜沧澜面色一凛,推开风之痕,却是不肯要他相助:“转告忆秋年,冥河画匠之言,不可全信,不可不信。”这是她欠忆秋年的,她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逞强,不是现在该做的事。风之痕从她身上看到了黑衣白衣两个人的不同特质,也可以说是……综合体,既冷淡,又傲娇……
“吾送你回腾龙殿。”
便是这一句话,也足够了。对他而言,忆秋年是他这辈子唯一承认的对手,朋友。何况,即便夜沧澜不是为此而来,他也不会坐视孤独峰之上,会有人如此放肆。然而……他从魔界脱离的太久。天策真龙手下能人辈出,或许能有人认出这咒印为何。而他,也会让白衣去追查。
走的时候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回来的时候却是满身的咒印奄奄一息。风之痕亲手将人交给照世明灯,只留下一句去魔界找线索便离开。
天策王朝这群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唯一能确定的,便是夜沧澜的状况不可能再坏下去。那咒印,在吸收到一定的程度之后,便不再吞噬,不知是咒印本身便是为了折磨她,还是并不完整。
无奈之下,照世明灯也只好请来了归隐的白无垢,这并不是让他涉足红尘,只是来辨认,咒术是否出自魔界。
“此咒的确出自魔界,但并非源于魔界。”
白无垢的话虽然有些混乱,但能让人明白。出自和源于,并不一样。
“白先生可知此咒特性?”
“人是他同意离开的,这连一天都还没到,就出了如此变故,着实让照世明灯痛悔。他为何没有阻止夜沧澜离开,明明已经知道了冥河画匠的事,却因为她要求暂时不可对外讲出而隐瞒了事实,这些会没有联系么?如果他能坚持,是不是便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有所耳闻,但并不详细。此咒名为锁心噬骨咒,以被下咒之人的生辰八字,置于草人之上,和普通的巫咒术不同的是,锁心噬骨头咒如同它的名字,以魔气将人的心脏锁住,用咒印逐渐腐蚀血肉,及至骨头,消耗着中咒者的内力,生命,甚至是灵魂。期间的痛苦,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当这些都不再消耗,在沉睡中死亡。”
“可她这状况,却是依然有内力……”在场都是高手,都能觉察到她体内还有没被消耗的内力,乱世狂刀最是心急,扯住白无垢问道。
“这才是最重要的。”
白无垢苦笑了一声,是在解答着乱世狂刀的疑问,也是为其他人解开疑惑:“这咒术,并非只需要生辰八字,比如夜姑娘此刻的状况。若是下咒人得到她的贴身之物,又或者是毛发,甚至是指甲片,也可成为媒介,那样,她不会因为被耗尽灵魂而死亡,而是持续着……昏迷之中咒印不发作,清醒之事极端痛苦的过程,直到被折磨致死。”
“到底是谁和她有这么大仇怨!”乱世狂刀握住狮头宝刀,想要发作,但找不到发作的目标,很显然,这是一场敌人在暗他们在明的咒杀。
屈世途一直在保持沉默,在乱世狂刀暴怒时拉住了他:“白先生,难道没有解决的方法么。”
天策王朝中,不论少了谁,都不再完整。孤迹苍狼是因为他去西漠拜托,才白白丢失了性命,他不能再看着夜沧澜因此死的不明不白。
“找到下咒人,用至圣之气毁去巫器,或者,杀掉下咒人。”
白无垢说出的方法很简单,简单到让人不知该从何处寻找。
出自魔界的咒印,自然只能从魔界中找寻痕迹。
以夜沧澜为目标,自然是知晓夜沧澜在天策王朝中的地位,清楚她和其他人的关系,了解她的实力。她是王朝内最容易中招的人,也是众人在意的人。活的时间越久,越是习惯呵护后辈。而且,选择她下手,还可以让天策真龙乱了阵脚,这必然是了解天策真龙对夜沧澜格外看重。
“步将军,你去哪。”
听罢屈世途的分析,照世明灯手疾地拉住了意欲冲出房间的步双极。
“杀人。”
“你有证据么。”
冲动误事,最是不可取。再说,他此刻冲出去杀人,不正是让对方的目的得逞么。
“可是,你要我什么都不做么!”步双极低吼了一声,挣开屈世途,要他站在这里无所为?那还不如让他去死。如果中咒的人是他该有多好,为什么偏偏会选中她!
对方是想要逼他们尽心尽力寻找沙洲一字师啊。那个隐藏在独孤遗恨身后的人。现在他们益发相信,独孤遗恨是受人命令才会将杀死诛天的矛头引向他的身上。就在夜沧澜上孤独峰的那段时间,他们也得到了消息,独孤遗恨正式现身在寒月江,扬言表示除非他们能找到沙舟一字师,否则就不要想得到真相,并告诉他们,三天后的黄昏,孤舟会再行回寒月江,让他们用这三天的时间去找人。
“冥河画匠的画是否会断人生死尚未查出,沧澜这里却是货真价实地中了魔咒!屈世途,你真的是想要解决此事么!”如果让他去杀人,或许能赌对那一半的机会,不去,便什么都没有了!
屈世途低声劝慰道:“我们不能这么做。步将军,这是王朝,你贸然出手,万一赌错了呢?又是白送一条命。”
“你!”
步双极才想无视他的劝阻,便立刻被打断了,不是别人劝他,而是夜沧澜有了变化。
“沧澜啊,她若是出声痛呼,或许还能好些,如此硬扛,只怕会有咬舌的危险。”
她怎么可以死硬到这个地步。虽然哀鸣是弱者的行为,可确实能够相对减缓痛苦,偏偏……这是一个死都不愿示弱的人。
“那还不如死。”
之前白无垢便说了,她只有在咒印发作的时候,才会清醒,这回答,在众人意料之中。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夜沧澜从牙缝中挤出声音。
“束手无策让我生不如死!”
管不了还有其他人在房间之中,步双极看着满脸咒印缭绕的她,一把将她抱住:“我能做什么,你说。你什么都不需要我们做,却一直在为我们做事。你以为你是神吗?你以为你自己能解决一切吗?掩藏你的心事你的决定,对你有什么好处!我知道你不想成为累赘,可你有话不说,造成了你现在的样子,你要我去找谁!”
屈世途向其他人打了个眼色,纷纷退出了房间。现在夜沧澜这样不可能好转,也不可能再坏,他们都堵在这里也会影响休息,还不如把空间留给这两人算了。
“步双极!”
夜沧澜被他说中了心事,脸色微微一变,整个脸上就彷佛覆盖了一层寒霜,冷喝道:“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够了!!”步双极已然是怒火攻心,一点也不放松力道,让本就虚弱的夜沧澜根本挣扎不得,“你看看你的身边!你觉得让这么多人为你担心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你明明决定将自己融入进来,为什么还坚持着根本没有必要的尊严!如果咒术解除不了,你想就这么输了么!你想看着我陪你一起去死么!”
半是被他吼的发呆,半是被剧痛阵阵袭上心头,她不必照镜子也能感觉出,身上的咒印也在阵阵缩紧,凌迟切割着整个躯体:“步双极!我不用你来教!”
步双极呆呆地看着她,顺着咒印渗透着血丝,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如同浴血一般,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能对她吼出来:“是,你不用我教,我只想让血止住,别流了!”擦去的鲜血远远没有溢出的速度快,为什么封住穴道也无法将其减慢,难道只能等着这个阶段的折磨过去么,到底还有什么样的酷刑等着她,沙舟一字师,三天已经过去了一天半,剩下的一天半,他们有机会找到么!明知这是被利用,但却是心甘情愿成为敌人的枪手。只要能让她解除咒术,便是葬送了天下又有何妨?
突然感觉到脸上有不同于温热鲜血的冰冷液体滴落,夜沧澜抬起头,惊愕地看着眼泪不住滑落的步双极:“你……我还没死,你哭什么!”
步双极一语不发,只是将她抱的更紧了。各种苦涩的无力充斥在他心头,武功高有什么用,杀人多有什么用,真正到紧要关头,他却什么都做不到,难道,他必须一辈子活在瞻前顾后中么!难道他必须一辈子活在各种顾及中么!有些人,不能杀,有些人,却是不能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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