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志崇的鹿皮靴尖正碾着几片残叶,忽觉脚下异样。俯身细看时瞳孔骤缩。
方才四散的碧青叶片竟似被抽去生机,原本油亮的叶脉此刻爬满细密褐斑。正当他欲拾起细察,玄关处忽起一阵松香风。
“无量天尊!”灰袍道人广袖带风跨过门槛,银丝拂尘在茶渍斑驳的地面扫过半弧。老道鹤发下的双眼倏地迸出精光,枯枝般的手指骤然扣住叶志崇腕骨:“且慢!”
“黄仙师怎得亲自……”叶志崇惊喜交加刚要行礼,却被对方径直推开。
只见道人跪坐于地,三指拈起半片残叶对着天光细辨,喉间溢出痛惜的叹息。东侧屏风后传来嗤笑,叶家小公子探出半张脸:“这野山茶值得您老……”
“放肆!”拂尘柄重重敲在青砖上,惊得满室烛火摇曳。老道颤抖着举起叶片,苍老声线裹着雷庭:
“此乃雾峰绝壁上的百年野枞,承朝露沐云海,三十载方得半斤,上月港岛拍卖会上……”
他忽地闭目掐指,“同等品相的二两茶青,拍出四百万新台币。”
八仙桌边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叶志崇手中汝窑盏应声而落。素来稳重的二房长子竟踉跄着扶住太师椅,喉结上下滚动:“您是说方才那罐……”
“至少八百两白银!”老道拂尘扫过满地狼藉,雪白须发无风自动:“更遑论这特制陶罐分明是前朝官窑……”
话音未落,西侧窗棂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原是叶家三小姐惊得失了手,半盆金丝吊兰正砸在回廊石阶上。
叶志崇面色骤变,目光如炬地扫向宴会厅角落。王家姐弟正坐在后排宾客席,方才的争执声清晰传入他们耳中。
周围几桌宾客交头接耳,不时用惊诧的眼神打量着那对兄妹。
“这破茶叶……真值三百万?”王家楠喉结滚动,攥着酒杯的手指节发白。
他妹妹死死盯着地毯上散落的茶叶,胸口剧烈起伏着,那些被踩碎的墨绿叶片,此刻仿佛化作无数根尖刺扎在她心口。
宾客席的议论声浪逐渐蔓延开来。
“王家这次下血本了啊……”
“叶老爷子最爱明前龙井,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碎瓷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叶志崇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狠狠剜了眼手足无措的堂弟,招手唤来侍应生清理残局。
叶子清缩着脖子正要开溜,却被一声低喝钉在原地:“滚去内堂陪着爷爷!”
寿宴流程仍在继续。当司仪高声唱出“王氏集团唐心怡到贺”时,原本喧闹的大厅骤然陷入死寂。
正要举杯致辞的叶明远身形一晃,水晶杯中的香槟泛起剧烈涟漪。
数百道目光齐刷刷转向雕花铜门。红毯尽头,身着月白旗袍的倩影逆光而立,珍珠耳坠在鬓边微微晃动。
前排几位老者不约而同站起身,座椅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深市名流圈近日热议的婚约风波主角终于现身。当唐心怡挽着方涛步入寿宴厅时,原本喧闹的会场突然安静了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