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更漏声里。纳兰暖玉替熟睡的儿子掖好蜀锦小被,指尖抚过他掌心淡红的茧子,鼻尖泛起酸涩。月光透过云母窗格,在墙上的\"平安\"卷轴投下斑驳影,歪斜的墨字间还嵌着前日的槐树叶。她轻轻靠进丈夫怀里,听见他胸腔震动:\"明日带逸安去马厩挑马?\"话音未落,小逸安突然在梦中呓语:\"老虎...别吃墨团子...\"惹得两人忍俊不禁,欧阳瀚宇悄悄将妻儿搂得更紧,虎符镇纸在案头泛着温润的光,与檐角流萤、天上星河,织成最安宁的夜。
次日破晓,小逸安被檐下雀鸟啄食窗台上米粒的声音唤醒。他赤着脚冲向书房,晨光中虎符镇纸的露珠折射出彩虹。\"老虎在流眼泪!\"他惊呼着伸手触碰,水珠却顺着青铜纹路滑进\"安\"字的墨痕里。欧阳瀚宇从身后出现,将木雕虎头塞进他掌心,新木的清香混着松脂味:\"它会教你怎么把字站得笔直。\"小逸安攥紧木雕,发现虎眼里嵌着的黑曜石竟会随着光线变换颜色——像极了爹爹看他写字时,时而严厉时而温柔的目光。
晌午的阳光斜照进书房,案头摆着新研的朱砂墨。小逸安举着新写的\"平安\",笔画虽仍歪斜,却带着横冲直撞的力道。欧阳瀚宇掏出狼牙吊坠时,故意板着脸:\"边疆最凶的狼,才配得上我们的小将军。\"小逸安立刻挂着狼牙跑去给母亲看,没注意到父亲转身时,对着那歪扭的\"安\"字,悄悄用朱砂点了朵极小的梅花。
夕阳西下,小逸安趴在父亲膝头打瞌睡。欧阳瀚宇的讲述渐渐慢下来,望着儿子颈间晃动的狼牙,想起当年在战场上,这枚狼牙曾挂在他贴身的甲胄里。纳兰暖玉轻手轻脚添了灯油,烛光映着墙上卷轴,忽然发现\"平安\"二字的墨痕里,不知何时沾了片干枯的桂花——那是前日做蜜糕时,小逸安非要撒在宣纸上的\"香墨\"。
更鼓敲过三更,整个王府沉入梦乡。唯有西院书房的窗棂漏出昏黄的光,映着两枚镇纸:鎏金虎符泛着岁月的厚重,木雕虎头带着新刻的稚气。案角的宣纸上,小逸安睡前画的歪扭太阳正咧着嘴笑,旁边用朱砂写着\"明日要骑大白马\"。欧阳瀚宇替妻儿掖好被角,月光落在小逸安枕畔的陶泥印章上,那歪歪扭扭的\"安\"字,在夜色里闪着细碎的光,恍若撒落人间的星辰。
次日清晨,小逸安攥着父亲留的字条,眼里燃着雀跃的火。他跪坐在书案前,羊毫笔在指间微微发抖,却在落笔时想起母亲的话:\"怀着真心写的字,便是平安符。\"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他忽然转头冲厨房喊:\"阿娘!等我写完,我们用桂花蜜在'平'字上画朵云好不好?\"
窗外老槐树沙沙作响,新叶扑簌簌落在虎符镇纸与木雕虎头之间。欧阳瀚宇倚在门框,看着妻儿笑闹的身影,将未送出的缰绳悄悄藏回袖中——比起驰骋疆场的快意,此刻这被墨香、蜜甜与稚语浸透的晨昏,才是他此生最想守住的山河。廊下的青铜风铃再次轻晃,十二枚银铃奏出的《清平乐》里,混进了小逸安奶声奶气的哼鸣,在晨光中酿出比蜜还甜的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