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将请战!”
“且慢!”
尔朱荣缓步走到案前,抓起令箭塞到宇文洛生手里:
“带本王的秀荣突骑去!”
又解下腰间玉佩掷给一旁的尔朱兆:
“持此物调并州粮草,沿途流民任尔取用!”
…………
滏口径的夜,黑得似泼墨。
宇文洛生伏在崖壁之上,耳畔是呼啸的北风,夹杂着下方敌营中隐约的喧哗。
他眯起眼,借着营火的光芒,看清了旗杆上那道熟悉的身影——宇文颢的赤帻已被鲜血浸透,在寒风中无力地飘荡。
“长兄!”
宇文洛生咬紧牙关,掌心被短刀割出血痕也浑然不觉。
他回头看向身后,百余名精锐死士如壁虎般贴在崖壁上,只等他一声令下。
“放!”
随着宇文洛生一声低喝,百支火箭划破夜空,如流星般坠入敌营。霎时间,火光冲天而起,敌营中一片大乱。宇文洛生趁机跃下崖壁,短刀出鞘,如猛虎下山般扑向旗杆。
“敌袭!敌袭!”
营中顿时响起凄厉的号角声,然而秀容突骑已踏破营门,尔朱兆亲率精骑杀入敌阵。
宇文洛生一刀斩断绳索,接住坠落的宇文颢,却发现兄长早已气绝多时。
“杀!一个不留!”
宇文洛生双目赤红,将宇文颢的尸身交给亲兵,抄起长枪杀入敌阵。所过之处血肉横飞,秀容突骑见状士气大振,一时间杀声震天。
宇文洛生单膝跪地,身上的残甲还在渗血,甲片缝隙黏着半片带牙印的羊皮——那是他们在韩楼副将胃囊里剖出来的盟书。他身后,宇文颢被流矢射穿的肩甲正往下滴着混有马粪的泥浆。
…………
旬月之前。
段长奉诏入洛,葛荣还没等到怀朔镇将的铜印,就已经等来了第二封移防敕书。
他生生捏裂了漆匣边缘,看着鲜卑贵胄的华盖车马碾过自己治下的冻土,碎冰声里混着并州儿郎的窃笑。
是夜,葛荣气急败坏之下将帐下油灯全数打翻。他的仕途升迁之路又一次被截胡了!
踩着满地狼藉的军报文书,将尔朱氏赠的马鞭掷入火塘:
“既阻我阳关道……”看着手中破六韩拔陵残部韩楼密信上的谄媚之语,这个本该早就出任怀朔镇将,也早就有了其他心思的汉子,用豁口弯刀割开掌心:
“那便共走这奈何桥!”
滏口径的月光浸着葛荣新锻的长刀,他蘸着血酒在羊皮上勾画伏击阵型,韩楼部众的大纛正与他的旗帜交叠成狰狞图腾:
“若在这里大败如日中天的尔朱荣,世人想来也就能看到我葛荣的勇力了吧。”
…………
原来自从段长前往洛阳之后,本应出任怀朔镇将的葛荣便再也难以容忍仕途三番两次被人截胡,干脆一咬牙与破六韩拔陵的残部韩楼勾结,直接树了反旗。意图在滏口径设伏,伏击尔朱荣,再次搅乱北地。
若非宇文颢误打误撞闯入伏击圈,后果不堪设想。
翌日傍晚,晋阳军府中灯火通明。
尔朱荣踞坐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虎符。元天穆匆匆入内,附耳低语数句。尔朱荣眼中精光一闪,猛地拍案而起:
“好个葛荣!好个韩楼!破六韩拔陵还在我手上呢,这些人就敢再称真王?”
“传令众将,即刻议事!”
不多时,贺拔度拔、宇文肱等将领齐聚军府。尔朱荣环视众人,缓缓展开一幅并州舆图:
“诸位可知,为何本王要移镇晋阳?”
众将面面相觑,唯有元天穆若有所思。尔朱荣以刀尖点向地图上的晋阳之地:
“此地北控雁门,南扼壶关,东连河北,西接关中,霸业之地也!从今日开始,我便要让世人知道,何谓分疆裂土重铸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