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就被引到一间单房,室内只一床一桌而已。
那人像是诚心等他,起身相迎,简单地自我介绍:“在下施寿!”
哥舒瀚沉吟了一下说:“元江,哥舒瀚!”
施寿请他坐下侧头思索了片刻,疑声问:“元江?”
一刻间的沉默。
哥舒瀚轻笑道:“清晨巧遇尊驾,小弟疑为宫中侍卫,躲了半天!”
施寿笑得有点勉强:“我也躲了起来!”
原来施寿在宫中折腾了一夜,并没有发现他要找的,看看天色将明,只得出宫,走到中途,忽然瞥见对面屋角,窜出黑影。
因为东跃西飞了一夜,并没碰到这个,再加以怕以后入宫,得多费手脚,惊得出汗,忙想躲藏。
施寿身形稍挫,左脚不落在辉金兽面上,像是一时失足,落了下去,右手剑尖轻点星檐,“杨花轻絮”,人已贴在屋角,只等那侍卫过去。
施寿停了有顷,听得廊下走动频繁,屋顶却不闻脚步声,想道:“鹰犬之辈会有高过我的?居然能‘浮光掠影’,我却不信,倒要会会……”
施寿刚翻上屋顶,正好那黑影又窜出,大吃一惊,忙一挥剑,本门起手式已过,便就要刺出“落木萧萧”,速战速决,又看得出有异,及时出声……
幸亏他成竹在胸,否则,不说惊动侍卫,同作瓮中之鳖,就是两人一番火拼,准有一人得奔往枉死城去……
只是,究竟谁死谁生,施寿与哥舒瀚的答案,可各自不同。
哥舒瀚叫了一声,哈哈大笑,笑自己好糊涂,白紧张一夜,竟连身入黑籍成了“黑人”也想到了,就想再找些话头聊聊,然后告别回店,准备离开金陵,因道:“贵府是湖北?”
那知施寿脸色一变,像被打中一镖,俄顷才答道:“敝处湖北,我是——武当门下。”
说罢,脸色甚不自在,他以为哥舒瀚明明看清了本门起手式,还要故意刺探。
哥舒瀚注意到他的神色,敏感地想:“武当门下,千里东来,夜入禁宫,此中必有文章,难道名门正派也要‘穴脉玉’吗?”
因道:“武当,不是封山了吗?然则兄台夤夜晋宫,定有所为,可得闻乎?”
旅寿的要害被刺个正着,顿时勃然色变,大有动手见个真章之意,但最后终于叹了口气,谁教自己有求于这哥舒瀚呢?垂首悲惨的道:“我此次东来,实是冒逐出师门的危险,也衡重量轻,实非得已,只希望恩师能可怜宽恕我………”
他说到这里,觉得不必在此人面前吐苦水遂把话题一转,道:“我十岁上山,拜在恩师‘凌云剑客’广成真人门下,一月前下山省亲,却闻惨变……”
哥舒瀚这才知道人家是为了复仇,自己刚才想法太不忠厚,就略为动容关切了,静听他说下去……
施寿每三年下山一次,除了省亲之外,就是去看看青梅竹马的女友——梅素青。
施家务农,分属小康,卫家是村中大户,但两人自小就不错,长大后更是心心相印,并不因三年才一会而疏远,哪知这次回家,竟听到卫姑娘被征选入宫的消息。
他痛不欲生,才不惜违背师父戒训,千里东来入宫救美,青年人的热情似火,却也难怪……
昨日到京,夜里就入宫,但宫中楼阁何止千百,伊人却在云深不知处。
施寿停了一下清清喉咙,哥舒瀚知道要谈生意了,也一整衣衫,正襟危坐!
“兄台可也是为此入宫,宫中情形想比小弟清楚,小弟非救出伊人,誓不甘休,兄台能否给我一条明路。”
哥舒瀚听施寿的情史,早原谅他刚才差点翻脸的莽撞,现在看他问得诚恳,也不禁笑他病急乱投医。
素昧平生,竟以为自己也是为救美而入宫,他若会吟诗,必会吟出:“帝家旨下征艳女,青梅落校随风去,竹马雕鞍江湖驰,天下何人不失妻。”
“小弟对宫内亦不清楚,只是知道今后一定巡视很紧!”
哥舒瀚略去了为何入宫的因由。
施寿面有得意之色:“不瞒兄台,小弟昨夜高来高去,并没有露出行踪,再说那些铠甲金戈之辈,还难不倒手中三尺长剑。”
哥舒瀚真想不到施寿如此不更事,会把御林军当宫内侍卫,且道:“铠甲金戈者乃御林军,自不值兄台一笑,宫内侍卫为数虽不多,全是高手,只是近日不知缘何并不巡夜……”
施寿不耐烦地打断,接口道:“请兄台将昨夜所见,诸如宫名方位,坦诚见告,小弟就感激不尽,至于侍卫嘛,即或全非泛泛,平时养尊处优,官儿老爷,昨夜我没露出行踪,今夜他们怎会专程恭候区区!”
哥舒瀚知道施寿只看见自己轻功稀松,故轻视自己,是以也不怪武当门下狂妄。
但若因轻视自己,而对自己交口称赞的宫内高手,也生侮慢之心,最后白白送了小命,可是自己之过。
他入宫之前,曾花了三天,打听到下面消息:宫内侍卫才十多人而已,有魁和另外两名镖头。
哥舒瀚不知他老何事“惶恐”,忙着让客,“话不多”先是胡乱收拾房子,这时在门口进进出出,忙着张罗茶水!
“江南武侯”满肚子苦水,一坐定后,开始吐苦水:“老夫吃这行饭,跟官儿原多多少少有个来往,再加天下大定,镖局生意清淡,咱们主要生意就是包年包季的当护院,因此跟京中大人们有了交情。那‘天南一剑’入京是有意找户头,当大内侍卫的!”
他说到这里,脸色黑中透红,开始有点愤慨起来了!
哥舒瀚唯唯诺诺,有礼貌地当听众,心里不知“江南武侯”葫芦里卖什么药,为什么无端端地向自己透露这秘密?
“江南武侯”“咳”了一声,继续道:“整个‘点苍派’却要入宫当侍卫,这事可是由我拉线的,那知谢世英这人输不起,说走就走,把我害苦了。今儿上头怪下来,我真无词以对,敷衍了一早上,到这时才能抽空来看您老弟……”
哥舒瀚听了,心道:“你太冤枉了谢世英,他那是自愿要走,只是我不知你们私底有这种交涉,要不也不会请他闭门十年了。”
“江南武侯”今天的头比往日大一倍,入宫的事又重提了,他看了计文魁,终于下决心说:“老弟台,你横竖也没事,可愿屈就宫中侍卫?”
哥舒瀚差点笑出来,这“江南武侯”大概被吓唬住了,竟有此请。
昨天还怕谢仁杰疑心欺弱怕强,现在倒不怕更落痕迹了,这才隔了一夜呀,请我到宫中干什么,惹那“一峰两山”吗,还是去捉那施寿?
口中豪放不羁地说:“入宫伴君,固佳事也,老兄与人为善美意甚是钦佩,只是兄台忘了区区志在那都——村——秘——笈——”
“江南武侯”吐了口大气,对“智多星”道:“我不是这样说吗?小老弟不是池中物,志在四海!”
他的表情怪极了!哥舒瀚不肯答应,他又像懊丧,又像欣慰!
“智多星”无辜地挨了一棍,诉苦道:“哥大侠有所不知,昨夜宫内失窃,圣上甚是震怒,但他明鉴,知是高来高去的朋友干的把戏,怪不得御林军,故把旧事重提,要请些高手入宫护驾,我们百里大哥原答应胡大人请‘天南一剑’入……”
哥舒瀚忙正襟危坐,吸一口大气,免得笑出声来。
他至此才知事情是安排的如是之巧,先是谢世英有意入宫,他不明就里,两掌将其轰走,再入宫盗宝!
朱元璋怪罪下来,事情刚好绕了一圈,是谢世英挨了骂,若得知他是盗宝者,真会说安排得天衣无缝,那知只是妙笔天成,无心为之呢?
而“江南武侯”更是大方到家,无形中作了踏板还不够,竟还要替大内引狼入室,请盗宝者去护宝。
“江南武侯”连日碰到这些不如意事,心情不好,看看不得要领,坐了会,告辞别去。
在门口瞪了“话不多”一眼,吓得“话不多”赶忙说道:“小的一句话也没听到,你老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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