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忠起身，退到一边，仍旧低着头。我却惊讶地看见一滴红泪从他眼角跌到地上。族规第二条便是：流红泪者将被废去一百年的修行。小忠已经五百岁了，幸而大家都没有看见。我曾经问过战神妈，族规第二条是什么意思。她说，如果狐狸有了人类的感情，便会流出红色的眼泪，代表着他有了人类的情感。
清清姐姐摇晃着起身，语惊四座道：“我爱上了人类。”又含情脉脉地看着那个讨厌鬼，两滴红珠自她眼角滚落。在众狐狸的一片唏嘘声中，她理了理头发，摸着腹部，对众狐狸柔声说：“他的名字是张天桥，我清清这一世，不，永世都会爱的男人。你们惧怕爱情，我不怕。也许，你们从没有体会过爱情的美好。若是有过，便不再将它视为洪水猛兽。若你们真的讨厌人类，为何要修成人形？”
众狐狸听了，不禁小声讨论起来。族长脸上自然挂不住，却无法回答清清姐姐的问题。千百年来，我们都遵守着族规，从没有人去想，这族规是否合理。族长怎么允许众狐狸挑战他的权威，冷喝一声，又将清清姐姐重击在地。战神妈见了，颇意外地看了族长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似乎又没想到什么。而我只有流着眼泪。小忠的头低得不能再低，难道他没有看到清清姐姐受重伤了？我们不是曾经发过誓，要生死与共，有难同当的么？小忠怎么了？清清姐姐为何要去与那个讨厌鬼张天桥做朋友，难道她也忘了曾经的誓言了么？
族长不好再审下去，只交待小忠将清清姐姐与张天桥关进困仙洞。困仙洞，曾经困疯过一个犯了族规的狐狸前辈。对于这件事，众狐狸都讳莫如深。我也便无从得知。只隐约知道，那个前辈是与族长比肩的，原本当由他领导狐族的。却因为犯了弥天大罪而被关进困仙洞，最后被关疯了。如果换成是我，大概不用等到一近千年，只消个五十年便会疯掉。那里只有虚无，没有山花烂漫，没有小溪里的鱼儿，没有香喷喷的果子，也没有美好的夕阳，没有战神妈温柔的双手，没有朋友说话。战神妈却嘀咕了一句：“他疯只是因为没有那个女人。”
困仙洞里是不用把守的。困仙洞有一入口，是花海山最高顶上长年开着紫花的神树——守仙树底的一个洞里，只要被丢下去，便再也出不去。而仙人洞尽头有一道水帘，通过水帘可以看到洞里的一切情况，也可以同洞里的狐狸交流说话，却无法进入那里。
我只能隔着那水帘同清清姐姐说话。战神妈不放心，也跟了来。后来我才知道，她哪里是不放心我，是怕我受了清清姐姐的“蛊惑”也去找个人类。她并不知道，我只是想从人类的眼睛里看看爱情是什么。但是，哪怕我再努力，仍然看不到那张天桥眼里有爱情。
我说：“清清姐姐，你不要难过。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救你出去。”未等清清姐姐开口，那个张天桥却急忙道：“谢谢你啊。我就说嘛，既然都是清清的朋友，哪里会跟其他的畜牲一个样。”我瞪了那人一眼，撅起嘴来：“这里只有你跟畜牲不一样。”
张天桥面有不爽。清清姐姐安慰道：“天桥，小紫就是这样的脾气，你不要生气。”张天桥不领情，扭过脸去。清清姐姐便用了一个时辰好言相劝，直到哄那男人睡下，这才想起我和战神妈来。
战神妈只问了一句：“清清，你可后悔？”听到“不后悔”的回答，也只叹了气。
清清姐姐施了术，让那个男人睡死过去。不舍地看了他一眼，对战神妈道：“战神伯母，清清有一事相求。”
“清清姐姐你说，战神妈一定会帮助你的。”
战神妈十分无奈，怜惜地看着清清姐姐道：“你的心思我知道。我是拦不住的。你便放心吧，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会想办法帮你留下来的。”
我不解，正要问，却见清清姐姐拿出一块鸡骨制的小牌子，上面有着美丽的花纹。
幻牌？我一惊，清清姐姐去过寻仙洞了？寻仙洞是我们族里修为最高者才可以进去的，那里有着狐族的至宝秘诀，就是幻牌。族长只练到第七层。至今只有那个疯前辈才练到第九层有机会学到。那疯前辈却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成仙的机会。战神妈似乎并不意外，眼里也有着精光。看来，她也对那幻牌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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