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这个名叫芷兰的女子,和前任大军师相比,如何?”皇帝严肃地问道。
霍光面沉如水,肯定地回答了七个字:“有过之而无不及!”
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皇帝深知这个大将的为人,虽然惧内了些,关键时候是从来不马虎的,更不可能说出自己拿不准的话。正因此,霍光对蛮族那个新任大军师的评价,让他的警戒心在极短的时间内提到了最高。
之后的一个时辰内,皇帝反复而仔细地跟霍光确认了芷兰展现过的神通,听得越多,他心里就越沉重。
如此妖女降于蛮族王庭,对于本就暴虐嗜战的蛮王来说,绝对是如虎添翼。
而对作为邻国的大越,绝不是什么好事。
霍光琢磨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提了一嘴:“听说,陛下从门罗山请来了一位国师,神通广大,有飞天吐火之能,不知和那个妖女相比,孰胜孰负?”
他不提还好,一提到萧佑薇,皇帝气急败坏,狠声道:“此女,桀骜不驯,难托大任!”
华林脸上隐约浮起几丝好奇,对得到这样评价的国师很感兴趣。
和他有着同样好奇的霍光也提出了和国师大人一见的请求,皇帝略加思量,最后在华林闪亮的眸子里鬼使神差地点了一下头。
就到这儿吧。
无形无色的连莘在三人的头顶盘旋了一圈,得到主人的指令之后,顺从地飞出殿门,很快窜回萧佑薇的肩膀上,快活地蹦跳了几下。
萧佑薇在它圆润的小身体上弹了弹,调笑道:“让你去干活,你倒是知道给自己找乐子。”
原来在连莘监视养心殿内动静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居然还放出了十几个“小弟”,跑到养心殿周边几百米的个个方向,有的去撞人家托盘里的东西,有的去掀宫女们的裙摆。
人们看不见它们,只能当作是平地刮了一阵怪风。
“好了……该回家了。”她喃喃道。
伸了个懒腰,借着生息的无死角探测,萧佑薇灵活地避开来来往往的宫人和巡逻守卫,很快出了皇宫,戴稳帷帽,在无人的小巷里飞速用轻功行动,不过一会儿工夫就站到了自家国师府的大门外。
巧了,却是在这里遇到了一个面熟的人。
太子萧泽今天穿的是一身宝蓝长衫,腰上用素银腰带拦住,长发束在头顶用银簪固定住,风度翩翩,还多了一丝儒雅。相比起太子专用的服饰,他这身打扮已经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公子。
阑意站在两层石阶上正跟他说话,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撒欢地扎进萧佑薇怀里,萧泽的目光顿时被她引了过来。
萧佑薇摸摸小徒弟的后脑勺,跟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又问他的来意。
萧泽摸摸自己的鼻子,支吾两声,有点尴尬地憋出一句:“我就是来看看阑意过得好不好。”
倒是没说谎话。
萧佑薇收回观察他的目光,无喜无悲地说:“本座不会带孩子,但也不至于亏待了他,太子尽可放心。”
她是不怎么喜欢太子这个人的。
首先,他欠了柳诗和初儿这母子俩。她在禹城和柳诗结为金兰姐妹,想想柳诗当年还跟在陶九知身边的时候,身份是类似于助手,那时萧泽自己先上去招惹了人家,不知道怀的到底是什么心。
骗子!
弄大了人家的肚子还不给名分,又害得柳诗险些葬身京都。
渣男!
再看看阑意,小家伙在这次回京都之前是待在太子府里的,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这个做父亲的不可能不知道。宠妻无错,可是任由兰氏女欺负自己的亲生骨肉那么些年,如今才来关心,何必呢?
听了她的话,萧泽脸上更加尴尬,在国师通透的审视下,他心虚地说:“阑意有幸跟着国师大人,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放心的。”
萧佑薇樱唇轻轻勾起,在萧泽看来更有讽刺之意。
他深知门罗山那个神奇的护犊子传统,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整治一番的准备,没想到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国师大人只问了他一个问题——
听说太子遇到太子妃之后就此守心一人,不知道太子这一生中,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值得记住的红颜知己呢?
萧泽愣住了。
红颜知己……吗?
一个轻盈鲜活的身影忽然跃入他脑海。
她喜着黄衫,容色极美,昔年共赏百花的时候,百花尚不能比及她的娇艳。
她喜欢依着他的胸膛,侧脸贴着他砰砰直跳的心脏,娇软地唤他羽郎。
她问他何时带她回去见见爹娘,问他打算何时娶她为妻。
她……
萧泽恍惚地笑了,如梦呓般地说:“如能有位可以相伴终生的知己,自然是此生幸事,不过这样的福气本殿是享受不得了。”
他收回神智,薄唇微翘,一双眸子空洞地移向萧佑薇的银面具,“国师府看来并不欢迎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萧佑薇耸了耸肩,越过他的身躯,径自走进了大门。她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了,他心里或许曾有过柳姐姐,然而实非良配。
她会把今天试探的结果牢牢锁在心里,不会让它打扰到柳诗的生活,哪怕一分一毫。
就像柳姐姐说过的那样,京都的柳如思早就死了,带着她的孩子一起死了。活着的是柳诗,独自照顾儿子长大的柳诗。
她今天本来做好了打算陪阑意一块出门,却半道上把人家送回去,自己跑去皇宫游荡了几个时辰,确实是不该,迎着孩子负气的冷脸,萧佑薇也不禁愧疚,拍拍小家伙的肩膀安慰道:“乖啦,别生气了,下次师父带你去玩,好不好?”
“哼。”阑意把头扭向另一边,大人都是爱骗人的,才不信。
萧佑薇转到另一边,说:“不骗你,真的带你去玩,保证不会丢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