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院长的示意下,贺越打开了鉴定师的门。
“老肖来得正好,你不是也想看看竹简吗?喏,就在这儿呢!”张院长指了指囊匣道。
闻言,肖远航立刻快速走到桌前。
在众人的注视下,张院长打开囊匣,露出一捆竹简。
说起秦时期的书写材料,其实用的是简帛,就是简牍和帛的总称。像囊匣里这样的细窄的竹片,就叫做简。
张院长带着手套将竹简轻轻打开,露出里面的字迹。
景诗也紧张地盯着竹简看,但当看到上面的墨水痕迹,不由得惊呼出声,“怎么是写上去的,不应该是刻上去的么?”
听到她的话,贺越把目光从竹简头像景诗,笑道:“这只是误会而已。”
误会?景诗一头雾水。她清楚的记得自己曾经看到有关于秦朝历史的文献,里面曾经提到了一个官职——刀笔吏。就是专门用刀作笔在竹简上刻字的人,相当于现代的记录员。所以,按理说秦简应该是刀刻上的才对,而不是写上去的。
“小贺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个误会。”马大师在仔细观察过竹简后,抬起头附和了一句道。
“老师?”景诗疑惑地看向他。
“最早流出‘竹简刻字’这个说法的,是唐代的孔子的后人孔颖达。他曾过写过一段话——古者未有纸笔,则以削刻字,至汉虽有纸笔,仍有书刃,是古之遗法矣。他的意思就是,在没有纸笔前,古人是拿到来刻字的。即便到了汉代发明了纸笔,但仍然还有用刀来刻字的现象,因为是古代遗留下来的方法。”
马大师顿了顿继续道:“我们都知道,孔颖达生活的唐朝纸张已经很普及了,因为竹简不再被文人使用。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汉代之所以还有竹简,是因为纸张是汉晚期才被发明出来的,前期的汉人仍然使用的是竹简。而且,孔颖达误会了一点,刀在秦朝时确实是一种书写用具,但并不是用来刻字,而是改错字。如果书写文书的小吏写错了字,可以用刀把竹简削去一层,然后重新书写。”
等马大师说完,贺子越也补充道:“其实从常理的角度来讲,用到在竹简上刻字也是不现实的。这种竹简一般用的是被烘干后的狭长竹片,串在一起后做成简牍。如果用刀在这种烘干后的竹片刻字,实际上是很难辨认字迹的,而且效率会相当的慢。所以说,孔颖达的这段话,只是他的臆想并不是真实的情况。”
张院长也道:“其实这就是一种名人效应,孔颖达的话之所以让人深信,并且留下了这么大的误会,就是因为他太出名了。可圣人也有出错的时候,我们不能盲从。”
景诗赞同地点点头,原来大家这么久以来的认识,一直是错的。
说到这点,贺子越笑道:“其实历史上还存在一个误会,那就是——蒙恬发明的毛笔。据《古今注》里记载:秦蒙恬以枯木为管,鹿毛为柱,羊毛为被,所谓苍毫也。人们看到这句话,就认为是蒙恬发明的毛笔,其实不然。早在战国中期的信阳楚墓里就发现了兔毫笔,从时间角度讲,比蒙恬早了将近200年。”
肖远航冷哼一声道:“现在网上有些‘假学究’,知道那么一点皮毛,就敢到处给人科普。还有的天天批判这个不符合历史,那个不符合历史,先看看真正的历史是什么再来说话吧!”
这话真是说到景诗心坎里去了。她记得上大学时,她的一个同学喜欢看古代言情小说,其中一篇结局写的是——作为皇帝的男主娶了女主当皇后,并且后宫只有她一人。
就这么个桥段,让同学嗤之以鼻,说这在历史上根本不可能发生,不符合规矩。于是还洋洋洒洒地写了上千字的“差评”,放到作者的文下。
景诗恰巧听她说起,不由得十分无语。天知道她所谓的规矩是从哪儿“听说”来的。虽然电视剧里的皇帝总是三宫六院,但其实历史上确实存在着“专一”的皇帝。例如明朝的朱祐樘,后宫就只有一个张皇后。
还有皇帝不能娶平民为妻的说法也不是绝对的。宋代就有几任皇帝的皇后是平民女子。甚至宋真宗的皇后刘娥甚至是个嫁过人的卖艺女人。
连历史上都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作者本就是杜撰,又如何不能写呢?
景诗摇了摇头,这些人宁可相信这些假历史,也不肯相信真历史,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只听张院长又道:“其实各个历史时期的简牍,有着不同的特点。从书法字迹上比较容易辨认。比如秦始皇统一前,各国使用的字体是不一样的,比较常见的就是大篆、秦篆。而秦始皇登基后,命李斯在秦篆的基础上整理、规范出了小篆。而秦朝后来,又从小篆向隶书过度。因此,只要一看字体风格,就能大致推断出竹简的年代。”
张院长把放大镜交给马大师道:“我们后来综合了简牍的年代、字体、书写风格以及加工工艺,最后推断出这枚竹简确实是秦始皇时期的文物。”
贺越也道:“我发现这个竹简是双面书写的,而且上面的字体虽然是篆书,但是却没有篆书的四平八稳,反而非常随意灵活,应该是处于篆向隶转变的过渡期。所以推测它应该是出自于秦始皇早期,最晚不超过秦始皇8年。”
“小贺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