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展览会正式开始,只第一天便有上万游客涌入了C省博物馆的第三展厅。这多亏了之前民间鉴宝活动的宣传。
当然,也为了游客们能够享受更丰富有趣的文化盛宴,博物馆别出心裁地举办了一场话剧表演,将几件珍贵文物背后的故事一一请演员演了出来。这也是受了中央台《国家宝藏》节目的启发。
景诗兴致勃勃地跟着看了一场有关后母戊鼎的戏。这场戏倒是没讲述后母戊鼎的历史背景,而是讲起了民国时期的挖掘过程。其中的主角就是挖出了后母戊鼎,又保护它不被日本人发现的民族英雄吴培文先生。
早在八十年前,当时的考古学家就发现了后母戊鼎的踪迹,推测其应在今安阳市郊洹北武官村一带。然而1937年,日本鬼子突然侵占中国,考古学家们便停止了挖掘,生怕国宝被这帮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侵略者们掠夺。
然而两年后,还是有人在武官村的土地里铲出了后母戊鼎的一角。而发掘的地点,就在吴培文先生家的农田里。得知家中可能埋有重宝,年仅18岁的吴培文当即决定封锁消息,同时通知族人秘密挖掘。
花了整整三天三夜,吴氏族人终于把一尊青铜巨鼎给挖了出来。喜悦的同时,吴家人却也开始犯了愁。因为就在他们村子不远处,恰好有一伙日本军队驻扎。若是被他们听说了巨鼎的消息,那可就糟了!
无奈之下,吴培文只好把鼎连夜运回村里藏在了地下。然而他没想到,没过多久就有汉奸把挖出重宝的消息告诉了日本鬼子。为了保护后母戊鼎,吴培文又接连几次转移鼎的位置,甚至有家都不能回,只能辗转流浪在外。直到抗战结束,他才返回故乡把鼎从地下挖了出来,让国宝得以重见天日。
博物馆请来的演员并不是什么大明星,但却把吴培文老先生当年保护国宝的坚定决心和眼看国家即将灭亡的悲痛心情演得是入木三分。在那样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保存性命已属不易,吴老先生还能拥有这样的爱国主义情怀,值得所有中国人尊重。
看过藏品,再看过话剧,景诗又来到了那尊疑似九鼎之一“豫鼎”的展厅内。这个展厅也是游客最多的地方。
一是因为青铜重器珍贵少见,二是刚看完后母戊鼎的话剧,大家心里还憋着一股劲儿。
景诗听着旁边一个年轻女孩儿和男朋友怒道:“这鼎怎么是外国博物馆送来的啊?明明是咱老祖宗的东西好不好!日本人那帮强盗!”
她男朋友无奈道:“宝贝儿,看准儿点。不是日本人,这博物馆的名字叫‘菲林斯特’,是美国的。”
女孩儿一撇嘴,“美国人也没好哪儿去!历史书上叫西方列强!也是欺负咱们的!日本人还是美国人的狗腿子呢!”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男孩顺着自家女友的毛捋,“他们都是坏人!”
这样的对话在展厅内时不时地出现,显然大家对于国宝外流都十分愤怒。
景诗隔着玻璃望着巨鼎,心道,希望文物管理委员会那边一定要顺顺利利,把鼎给换回来。
……
有句古话说的好,欲速则不达。
还有句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总之,有些事情你越想办好就越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景诗期盼的“易宝”行动,此时就出现了瓶颈。
在专家的鉴定结果出来后的第二天,C省文物管理委员会便派人与菲林斯特博物馆的负责人赫尔曼商议交换青铜鼎的事件。赫尔曼没有直接拒绝,所以让中方这边看到了希望。然而当商议到具体交易细节时,两边就谈不拢了。
从美国人的价值角度讲,松元真捐出的三幅画绝对比豫鼎要珍贵。但赫尔曼看出了中方的急切,所以便狡诈地没有直接答应,而是故意拖了下来。
景诗从袁程那里得知这个消息时,不得不骂赫尔曼一句“奸商”。
“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们还要再加码才行?”
袁程摇头,“不能这么被他牵着鼻子走,得想想别的办法。”
景诗也没想到阳光羞涩的埃克森竟然有个这么难缠的哥哥,她思索了片刻道:“除非咱们能反过来,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然后吊他们的胃口。”
“道理是这样,可谁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东西?”袁程叹了口气。
本来事情也不会弄得这么糟,但他上面有个急功近利的领导,这事就办砸了。要以他的意思,就等活动结束了,以各种理由拖上一拖,然后慢慢交涉。反正是他们的主场,不信还留不下自己家的东西。
……
“那个陈昌杰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同样得知消息的松元真站在贺子越面前冷声骂道。
他之所以费这么大力气又是花钱又是捐东西,目的就是为了把鼎留在中国。只有留下鼎,才能让他在收藏界占有一席之地。到时候即便他暗地里操作些什么东西,也有一个“收藏家”的名头遮人耳目,不容易被人怀疑。而若是青铜鼎被美国佬带回美国,那他前面的一切努力不就白费了?
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巴掌大的和田籽料,贺子越轻笑一声道:“松先生放心,美国人带不走鼎。”
他笃定的语气让松元真松了一口气,“贺先生说不会,那就肯定不会。”
松元真对贺子越的来历并不了解,只知道对方似乎在做古玩的买卖。不过,他觉得贺子越此人十分神秘,似是可以推演预算,每次只要他说过的话,都必定会应验,实在是邪门得很。此次青铜鼎的事,也是贺子越提供的消息。至于他送的那几幅国外名家的画,也是在贺子越的指点下用极低的价格在一个外国贵族后代的手中购买的。
松元真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是等闲之人,可以说是阅人无数。但他却一直看不透贺子越。因为贺子越做事似乎没有目的,不为名也不为利。
总之,既然贺子越说鼎会留下,松元真便觉得心里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正准备离开,就听贺子越突然开口道:“若是松先生听我一句劝告,就及时收手。您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再贪心折损的可不仅仅是运数,还有寿数。”
松元真转过身脸色一沉,“贺先生什么意思?”
贺子越垂着头,声音有些冷:“虽说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但松先生在做什么我也了解几分。上面人的心思难猜,难保松先生替人家解决了麻烦,对方却递了把刀子过来以绝后患。”
松元真脸色铁青,定定地看了贺子越一眼,说了句“我知道了”,转身出了门。
看着他的背影,贺子越嗤笑一声。
人的欲望总是无穷无尽的,哪怕明知自己是在走钢丝,也非要侥幸认为自己永远不会掉下去。
……
景诗非常想帮忙促成交易,但她只是一个收藏界的菜鸟,根本没有什么好办法。就当她动念头想请埃克森帮忙和他哥说说的时候,对方却突然主动找上了她。
“景诗,你知道哪里可以修镜子吗?”埃克森在电话里问道。
“镜子?什么镜子?”景诗疑惑地问道。
“是一面铜镜,”埃克森大概描述了一下,“直径大概有十多厘米,上面的图案有狮子、鸟和葡萄。那个动物好像狮子,有很大的头,鸟的嘴巴尖尖的……”
埃克森的汉语词汇有些匮乏,导致景诗一时间还是没听懂他形容的镜子到底是什么样子。于是她只好问道:“那镜子是现代工艺品,还是古玩?是中国的,还是别的国家的?”
“是中国的,”艾萨克笃定道:“我哥哥在拍卖会上买下的,说是很古老的东西。但是后来好像坏了。”
那就是残镜了?
景诗挑了挑眉,忽然想到赫尔曼刚到中国被机场海关拦下的事,似乎就是因为一个铜镜?那件事后来怎么处理的景诗不知道,看样子铜镜能顺利通过海关,应该不是多么珍贵的古玩。
“我哥哥很喜欢那个镜子,一直想找人修补。但是在美国没有人会补,他就带来了中国。”埃克森解释道。“你知道谁可以修补铜镜吗?”
这个问题景诗还真知道一点儿。她记得X市古玩街里有一家很不起眼的老店里,就有那么一位老人,非常擅长修补古玩。从书画到银器、瓷器,他都会修补。不过铜镜他能不能修补,景诗就不知道了。
景诗回道:“我知道有一位老工匠可能会修,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镜子拿过来先给我看一眼?”
景诗对让赫尔曼如此喜爱的铜镜十分好奇,于是提出想看一看。